拥抱新生

拥抱新生 

原著:Benjamin Rosenbaum

 

 

阳光灼烈,马车吱吱嘎嘎地摇晃着。孚鲁蹲伏在师傅的遮阳盖旁边,他的毛上滴下汗水。他的眷奴虫在毛发当中爬行,寻找荫凉的遮蔽。每当有一只眷奴虫钻出身体,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他都感到记忆的突然丢失,就好像肢体被扯断一样。

 

孚鲁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迫考虑到自己拥有的眷奴虫太少。他只有五只。三只是出生时就有的;另外一只起初是他父亲的;最老的一只曾经属于他父亲,也曾属于他祖父。有一回,当两只较老的眷奴虫都将牙齿拔离他的身体,然后在肚子上乱爬的时候,六十年的记忆——雕刻石头,跟祖母与母亲欢爱,为了学徒生涯与决斗而担忧——都消失了,只记得自身的二十年,这使得他有一种奇怪而晕眩的感觉。

 

“恶毒的天气,”坎奎特奇说道。年迈的雕神师伸展着身子躺在遮阳盖底下的一团毛皮上,他用爪子比划了一下。“恶毒的太阳。小子!深红色的瓶子里有清凉油。给我身上抹一点,我提醒你,别洒掉一滴。”

 

孚鲁找到了油,并且抹在师傅苍老的皮肉上。坎奎特奇身体肿胀,有几片区域没有了毛发。他就象太阳底下腐烂的动物尸体一样恶臭。孚鲁的持握手颤抖着触碰他。师傅快要死了,当他死后,孚鲁在这个世界上的确凿地位也就消失了。

 

在坎奎特奇的脖子上,跟孚鲁一样,悦美欢愉女神悬挂于一根皮革绳子上:它由坚硬的灰石头刻成,一尊丰腴,圆滑,欢笑的女神,二十七只眷奴虫在她身上闪动。这两尊复制像都是坎奎特奇刻的。真是奇怪,司掌美丽的女神竟然会经由他那丑陋,肿胀的躯体来将自己创造出来。

 

坎奎特奇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睁开。“你还不是雕神师,”他用嘶哑的声音说。

 

孚鲁一动也不动。他做错什么了?师傅非常自负——他注意到孚鲁的厌恶了吗?坎奎特奇会将他羞辱地送回父亲家里吗?去照看耕地猪,不得婚娶——期望当他自己的躯体衰老时,可以找得到个把同情他的侄儿,接受他的一点记忆。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赢得了这些土地?”师傅问道。他拨开窗帘,向着马车侧面比划了一下,他们周围都是嶙峋的红色石崖。

 

“我们在战斗中击败了无神族是因为诸神眷顾我们,师傅。”孚鲁陈诵道。

 

坎奎特奇哼了一声。“并不是诸神眷顾我们。是我们眷顾诸神。”

 

孚鲁不能理解,他弯腰按摩师傅的躯体。坎奎特奇用爪子推开孚鲁的持握手,喘息着坐了起来。他厌恶地瞪着孚鲁。

 

孚鲁意识到自己正咔哒咔哒地扣合着爪子,他强迫自己停下。师傅注视着他——想起了当看到即将要附身于那些满师学徒的眷奴虫时,孚鲁的每一次抽搐。

 

孚鲁挺直自己的身子。“师傅,有些事情我一直不明白。”

 

坎奎特奇的眼睛闪烁出好奇的光芒,或者也许是怀疑的光芒。“问吧。”他说道。

 

“无神族怎么可能真的不信神?”

 

师傅皱起眉头。

 

“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神,当他获取新的眷奴虫时,怎么可能不发疯?”他记得那天他将悦美欢愉女神奉为自己的神祗,将其作为生命中的信仰,用以整合思绪。当医师们在地下大厅里轻轻地将眷奴虫从他父亲渐渐冷却的尸身上分离出来时,他想要继续做个儿童,想要在选择神祗之前再多等一会儿。但是祭司严厉地教导他——如果没有神,一个个体就只不过是一团翻腾的记忆。忠心,欲望,以及各个眷奴虫的种种选择将互相冲突,而他就像一条遭到百年风暴袭击的小船。

 

“啊,我的学徒野心勃勃,”坎奎特奇低声说,“师傅现在又老又虚弱。也许学徒该代替我去出席高级军事参议会。也许他该知晓我们与无神族战斗的秘密——”

 

“师傅,我不是要——”

 

“无神族不交换眷奴虫。” 坎奎特奇说。

 

“什么?”

 

“也许在很小的时候他们会,” 坎奎特奇挥舞着持握手说,“或者他们只交换某些非常特殊的技艺,不带其他记忆,用某种不完整的眷奴虫。我们不大确定。但是基本上,当他们死去时”——他停顿了一下,观察孚鲁的反应——“他们的眷奴虫就被毁灭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获得了战斗的胜利。他们最伟大的战士只不过跟他们的躯体一样年纪。”

 

孚鲁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苦涩而刺激性的液体从胃部涌到喉咙里。当身体死亡时,无神族蓄意谋杀他们自己!

 

“现在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你还不是雕神师,假如野心勃勃的学徒有耐心听的话。” 坎奎特奇说。他用爪子敲了敲孚鲁脖子上的悦美欢愉女神。“雕刻复制品,好让人们不要忘记他们的神,让他们不会发疯,这算不上什么。是时候你该雕一个新的神了,就像我雕出正义无惧神,就像我的祖父雕出悦美欢愉女神。”他重新躺回毛皮上,闭起眼睛。“那将是一个传世的杰作,在赫什节那天揭晓。你将使用这些新的软玉。”

 

孚鲁默默地看着师傅入睡。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坎奎特奇的满师熟手们没有一个被允许创造神祗,即使是特姆卡也没有。为什么让一个学徒来做呢?为了羞辱熟手们,让他们难堪——惩罚他们对于坎奎特奇的死太缺乏耐心?还是师傅认为孚鲁有相当的技巧?

 

 

“剥废徒”在新矿里工作,将软玉从悬崖表面挖出来。因为天气炎热,它们的毛被剃掉了。它们中有许多都带着流血的爪子,是被岩石撕裂的。孚鲁试图看别的地方。他很少看到这么多“剥废徒”。他们的身体健壮有力……而且没有眷奴虫。这太可怕了,然而这一片片空空的皮肤中有某些东西呼唤着他,就像一块未被践踏过的雪地。

 

软玉嵌在灰岩当中,闪耀着光芒。坎奎特奇已经对着工头喊叫了一整天。为什么要用愚蠢的“剥废徒”?它们的理解力在那些旧矿里还管用,那儿都是旧的灰岩。在这些美妙的新软玉中可以刻出精致的细节——用来敬献给神的完美矿石,从无神族那里赢来的——但软玉很难开采,它们没有能力学会怎样做。到现在为止,它们已经毁掉了每一块大块的矿石。

 

“它们没有用!没有用!” 坎奎特奇对着工头尖声叫喊。“为什么你不能找些真正的人来?”

 

“这是开矿,”工头固执地说。“真正的人不愿做这种工作,圣者。”

 

“孚鲁!没用的小子!你自己就像个‘剥废徒’那样傻站在那儿!”师傅眼中闪烁着恨意。“把那家伙给我带过来。”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在附近一块矿石边迟钝地工作着的一个大个子‘剥废徒’,它的爪子每次挥舞都将那些珍贵的石块敲碎。

 

孚鲁将它带到师傅跟前。它很驯顺;他只需用爪子轻触它那奇怪赤裸的皮肤。这个“剥废徒”一边走一边轻轻喘气。它的爪子撕裂了,而且看上去很饥饿。孚鲁想要拥抱它那强壮的身躯,在它耳边轻诉安慰的话语——荒唐而愚蠢的念头,他试图将其忽略。

 

“让他低下头对着我,” 坎奎特奇嘶哑地说。

 

孚鲁将它摁下去跪在师傅身边。师傅要悄悄对它说什么吗?那会有什么用?

 

工头站到一边,恼怒地左右跳着脚。坎奎特奇将他老迈的爪子伸至“剥废徒”脖子底下,靠在它柔软的毛发上。“剥废徒”严肃、恐惧地回视着他。坎奎特奇哼了一声,一用力,合上爪子,割穿了肌肤。“剥废徒”抽搐着,颤抖着,发出一声尖呼;工头诅咒着冲了上来;然后咯嚓一声,“剥废徒”的脑袋滚落了它的身体,而身体瘫倒在地上。血溅到了坎奎特奇身上。

 

“你疯了?”工头失态地吼道。接着,恐惧出现在他的脸上,他跪倒在地,把脸埋进泥土里。“圣人,请原谅……”他呻吟着说。

 

师傅轻声笑着,也许为他自己身上的老爪子仍有能力杀戮而感到高兴。他咯嗒将爪子合上。血是黑色的。然后他板起脸。“带些真正的人来这矿场工作,”他说。“这些令人厌恶的东西实在太没用了。”

 

孚鲁呕吐到泥地里。

 

“你需要整块的石头来完成你的不朽作品!”师傅说道。“笨蛋小子。现在,替我清理身子。”

 

 

软玉是个奇迹。一个月后,在一个晴朗无云的天气里,雾气盘旋着越过地面,飘向天空,孚鲁站在坎奎特奇府宅中的雕刻室里,面对着从矿场运来的大石块。雕刻它就像梦到了力量;它在他的爪子下歌唱,在他持握手中的锤子与锉刀下歌唱。

 

最后几个星期里,他仅仅回到宿舍吃晚餐和睡觉。这一工作完全不同与复制神像。坎奎特奇是对的;直到现在,孚鲁一直不是个雕神师,只是一个复制者。现在,一个新的神正在他的爪子底下成形。

 

当孚鲁看着这新神,他感到仿佛拥有一千只眷奴虫,带有的记忆象“圣使”的眷奴虫那样古老。作为一个可怜的城堡建筑工的第九子,他自己永远不敢雕刻出如此震撼,如此真实的东西。他知道,是一位神在通过他的身体操作,但不是悦美欢愉女神;一位新的神,一位只有他知道的神,正在通过他的爪子让自己诞生在软玉当中。

 

他决定了,这位新神就叫作拥抱新生神。这是一尊令人敬畏、令人惊奇的雕像。在这尊雕像中,一个没有眷奴虫的人,就像“剥废徒”或者被惩罚的罪犯,弯下腰用爪子触碰地上的一只眷奴虫:轻柔地抚摸。孚鲁知道,下一刻,那人将会用持握手拿起眷奴虫,把它放到自己胸口;眷奴虫将会用牙齿咬入他的体内,寻找血与神经;甜美的记忆将会涌入那人的意识当中:最初的思想,新的身份。

 

孚鲁低头看自己的持握手;它们在颤抖。他不感到疲倦,他感觉象在歌唱。但距离上次休息已经二十九小时了。他不能冒犯错的风险。

 

他拉过一块布盖住神像,然后沿着通往宿舍的小路走去。当他离开雕刻室,神的拥抱消退下去,疲惫爬上了他的肢体。他几乎提不起爪子来。

 

当他经过无人的春日阁时,前面有个影子晃动。他停了下来。他听到在黑暗中有杂乱的呼吸声传来。

 

“谁在那儿?”他说。

 

满师学徒特姆卡走出来进入日光中。

 

孚鲁松弛下来。“你吓着我了,特姆卡!”他说。就在说话的时候,他注意到特姆卡脖子上没有佩戴悦美欢愉女神,而是戴着正义无惧神,那是战士的神。“你为什么——”

 

满师学徒颤抖着向他迈出一步。他的眼神奇怪而空洞。他喝醉了?“你好吗,孚鲁?”他问道。“你的工作怎么样了?”特姆卡的爪子合拢起来,他抽搐了一下,仿佛惊异于自己的行动。

 

“你没事吧,特姆卡?”孚鲁一边问一边退后一步。

 

“这么问真是好心啊,”特姆卡一边说一边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孚鲁退到阁楼的庭院里。特姆卡个子比孚鲁小,但吃得很好,而多年雕刻神像使得身上布满肌肉。

 

“我想问你,”孚鲁说,“特姆卡,当师傅,呃,过世之后,你会,你有没有考虑过接纳我?我会很感激的,假如——”

 

特姆卡爆发出响亮而颤抖的笑声。他弯下腰,爪子置于眼前,他的身体抖动着。然后他抬头看孚鲁。

 

“它们都给了你,”特姆卡说。

 

孚鲁眨了眨眼。

 

“坎奎特奇对歌咏师傅说的。我偷听到了。你将拥有他的所有眷奴虫。他不想自己的记忆在满师熟练工体内被弱化,被疏散,或者,按他的话说,是悦美欢愉女神不想。”

 

“特姆卡,这太疯狂了。我没有那个天赋……

 

特姆卡的爪子张了开来。它们闪着微光,刚刚擦净磨利。“天赋!你这个笨蛋!他不是因为天赋而选择你!他选择你是因为你那五只虚弱的眷奴虫,还有你软弱顺从的天性。他想要继续作为自己活下去,仅此而已!你的记忆不会对他造成麻烦!”

 

特姆卡右足向后滑,他的持握手往前盖住胸口。孚鲁见过这个姿势,在他哥哥维拉格训练的时候。这是战士的姿势。

 

“特姆卡——”

 

特姆卡攻击时孚鲁往后一跃,但是太慢了——一只爪子的尖端划破了他的侧面。孚鲁自从小时候在污垢的野地里玩塔喀游戏之后,就再也没有打过架。他压低身子往前突,阻挡住特姆卡的爪子,并试图用身体冲撞他。特姆卡旋身闪开,他的持握手飞快地伸出,拍向孚鲁的耳朵。孚鲁双腿无力支撑,他瘫倒在了地上,疼痛冲刷过全身。

 

特姆卡打得不象个外行;他一定是从战士那儿借了或者租了眷奴虫。他没有喝醉。他那呆滞的眼睛是由于还没有整合好眷奴虫,它们在他的灵魂中争斗。但是在想要杀死孚鲁这一点上,他有足够的协调一致性。

 

“起来,孚鲁,”特姆卡吼道,这是一种战士的声音,正义无惧神信仰者的声音,期望着一次光荣的杀戮。然后他又以一种轻柔的声音,以一个熟手引导年轻学徒的声音说:“我会让这很快过去。”

 

孚鲁感到疲惫充斥着全身,并在他的肌肉当中呼嚎。如果大声呼救,他知道特姆卡会杀死他,并在救援到来之前消失。他躺在沙地里,听到特姆卡的脚摩擦着地面谨慎地向自己走来。女神,帮帮我,他祈祷着。

 

但帮他的不是悦美欢愉女神——一定是那位新神,拥抱新生神,希望自己被雕刻出来,因为他做到了作为孚鲁不可能做到,将来也永远做不到的事。拥抱新生神支撑起孚鲁的身体,并撞向特姆卡,孚鲁的爪子猛然甩出,割断了将正义无惧神像系在特姆卡脖子上的绳子。没有了神的特姆卡尖叫起来。神像掉下来时,孚鲁将它抓住,然后扔到了阁楼的阴暗处。特姆卡的爪子伸向孚鲁,但他的身体转了过去,歪歪扭扭地追逐着他的神。孚鲁奔向师傅的宅邸。

 

 

在赫什节那天,孚鲁结束了一周的斋戒。他很虚弱,但感觉得到了净化,准备好实行他的任务。当拥抱新生神揭幕之时,他终将为家族赢得荣耀。

 

他坐在高台之上,师傅的旁边。在他们面前就是那尊传世杰作,蒙在一块布下。孚鲁渴望见到拥抱新生神,但他不可以,直到揭晓的时刻到来。他突然怀疑人们会看到什么。一个“剥废徒”或者一个罪犯成了神,将手伸向禁忌的眷奴虫!如果不是神假他之手雕刻出来的,他会吓到自己。他颤抖着——如果他们没有看出来神的手笔怎么办?如果他刻出来的是异教邪神怎么办?他试图将精神集中于悦美欢愉女神之上,让她来凝聚自己,就像制陶工将黏土凝聚在转盘上一样。但他的头脑里充满了影像。那个开采软玉的健壮而可爱的“剥废徒”;血淋淋的头颅在矿场的尘土里滚动。无神族和他们怪异,邪恶的习俗。他想象着他雕刻的“剥废徒”,并伸手向它们致意。他僵硬地坐着,头脑里满是奇怪的念头,直到那一时刻来临。

 

祭司在传唤他。他猛然离开座位,犹犹豫豫地走过高台。四周,观众们使劲向前挤着。一些人发“嘘”声让小孩子安静下来,然后一切都静止了。他伸手拉开盖住拥抱新生神的布,人群中想起一阵呼声。

但那不是拥抱新生神。

 

身形仍然相同;这确实是他自己曾充满关爱地雕刻的那块软玉。但在神像的身躯上,清楚地刻着突起的眷奴虫:十七只眷奴虫,新的数目,适合新的神祗。而伸出的爪子也不是抚摸一只掉落的眷奴虫;而是要将一个微小的无神族士兵碾碎,士兵的爪子上燃烧着火焰。

 

石块上是师傅鲜明流畅的雕刻手法。

 

人们鼓起掌来。孚鲁扭头去看坎奎特奇。

 

师傅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满意、宽容的微笑。我加上了你忘记的部分,他的眼睛说道。你干得不错,但是其中的信息不对。我纠正了它。

 

那有什么关系,孚鲁想象着坎奎特奇在说。那有什么关系?他得意洋洋地注视着孚鲁。你已经证明了没有辜负我。很快这具躯体就会崩溃,而你将携带上我的眷奴虫。我所有的记忆,我所有的力量。我们将合而为一。然后我们将在悦美欢愉女神的引导下雕刻。

 

在孚鲁站立的地方,他可以隐隐闻到坎奎特奇皮肤上腐烂的气味。师傅即将死去,但师傅不会真正死去。他甚至不会改变太多。孚鲁知道他自己的五只弱小的眷奴虫根本无法匹敌坎奎特奇的那十六只,他自己的记忆就像轰鸣声中微弱的轻声低诉。他也许还会被清楚掉一些,因为携带二十一只即使是对一具年轻的躯体来说也太多了。有些东西可能会保留:孚鲁的勤勉,或许还有他对于岩石纹理的热爱。但当他想到坎奎特奇在矿场里割下那个“剥废徒”的脑袋,那将会是十六个响亮而满足的声音,加上或许是三个微弱而不安的。

 

他应该感到高兴。他的神是悦美欢愉女神。圣族最伟大的雕神师将通过他的肌肉,他的爪子,来创造伟大的作品,他如何会不欣喜呢?如果他的记忆消散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记起自己还是母亲手中一个咿咿呀呀的幼儿时:多余的第九子。他记起母亲抱着他这个婴儿,他抚摸着母亲的额头。“他不会继承遗产,”她说道。“我们要找些别的出路,”他说道。“也许做僧侣。他将拥有一只我的眷奴虫。”“两只,”母亲说道。他皱起眉头,低头看看这个哭喊着的苍白婴儿,想道,两只?给这条瘦得皮包骨头的小鱼?

 

孚鲁忍受着掌声,慢吞吞地走回去,坐到坎奎特奇身旁。恶臭令他无法抵抗。

 

这条小瘦鱼永远成不了战士,他的父亲想。               

 

我宁愿做个无神族,孚鲁意识到。我宁愿死一次,完全地死一次,也不要成为坎奎特奇。

 

 

“待将‘圣使’之决断公诸于众。”宣令官高声说道。“罪即是反叛,即是崇拜异教,即是试图投敌。身体本无过,可予免刑,然而不适宜持有记忆。故将其记忆放逐于野,以显‘圣使’宽宏大量。”

 

他们夹持着他,但孚鲁不想挣扎。他浑身发软,汗水直流。他看看自己的胸口;那里看不到悦美欢愉女神真是奇怪。他觉得又成了儿童。

 

他走开时一直看着假的拥抱新生神像,看着它上面钻出躯体的眷奴虫。他杀死了一位神吗?但那是个伪神,是个畸形的怪物!

 

医师从他的身体中取出一只眷奴虫。他注视着它在火盆里蠕动着被烧毁。它发出一阵咝咝的怪异尖叫声。恐惧在他肠胃里如同气球一样膨胀。他们又取下一只眷奴虫,曾是他祖父的那一只。祖母长什么样?他只能记起她年老时的样子。真是遗憾,真是遗憾。她年轻时一定很美丽。他不是经常这样说吗?

 

他们又取下一只。他需要一位神祗,需要一位神祗来凝聚他。但他无法去想悦美欢愉女神。他已经背叛了她。他想到了拥抱新生神,真正的拥抱新生神,那个被剥夺眷奴虫的身形,向着希望伸出手。是的,他想到了。他们又取走一只。它在火里扭动着化成了黑炭。孚鲁,他想道。我叫孚鲁。他们去取最后一只眷奴虫。拥抱新生神,他想,那软玉的身躯。记住。

 

一头野兽站立在庭院中。风很凉爽,森林闻起来象春天的味道。在那儿,捕猎即将展开。其他人抓着他。他们闻起来象是他的族人,所以他没有攻击。他们放开他。

 

他环顾四周。那里有个可怕的老家伙,散发着恶臭,看起来很生气,或者很悲哀。其他的则挥舞着爪子,叫喊着。他发出咝咝声回敬他们,并挥舞着爪子。但是有太多对手。他逃跑了。

 

他奔向森林。森林闻起来象是春天。捕猎即将在那里展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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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张

嗯,看到大家的blog,还有swanAggregator,偶终于下定决心把偶水木里面的东西搬出来。不过都是旧文,那边很久没有更新了,一来最近没时间,二来新老水木都慢得出奇,贴文就像锻炼耐心。今天翻译《冰与火之歌》翻到头昏脑胀,正好做这个工作。新铺子开张总要拿点新货出来,没有新货就拿半新不旧的吧。以前翻译的一篇《拥抱新生》,从来没贴出来过,不过其实这篇《科幻世界》已经登过,但不是我翻的版本,因此就算半新不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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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与镜》——尼尔·盖曼(Neil Gaiman)的奇异世界

《烟与镜》——尼尔·盖曼(Neil Gaiman)的奇异世界

 

英国作家尼尔·盖曼的天赋似乎只能以奇才两个字来概括,他的作品往往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想法,他总是能够从某个奇特的角度去阐述事物,给读者带来意外的惊喜,而接近主流文学的题材与技法更加给他的奇幻作品带来新鲜活力。他的这本短篇集《烟与镜(Smoke and Mirrors)》收集了二十余篇小说,其中大部分是奇幻,也有少量的科幻和非幻想小说。当你阅读这本集子的时候,就感觉是在一个含金量丰富的矿藏里面淘金,时不时就会发现一个闪亮点。

 

全书由一篇简介开始,简介的内容其实就象是聊天,作者与读者之间的聊天。写这篇文章时候的小花絮,那篇文章的灵感来自哪里,另外一篇写完之后的感受,诸如此类的话题,对于阅读理解后面的文章有一定的帮助。

 

下面是个人最喜欢的几篇:

 

结婚礼物

The Wedding Present

这篇文章其实在目录中并没有,尼尔把他藏在了书前的简介当中。讲述了一对新婚夫妇,收到一件神秘的结婚礼物——一本小说,但这不是普通的小说,而是描述了他们两人的婚姻生活。

 

骑士精神

Chivalry

正如尼尔在简介中说的,这一篇充满了友好的气氛。一位老太太从慈善寄卖店里买到了圣杯(The Grail),引来一位寻找圣杯的骑士。

 

代价

The Price

这是一篇关于猫的小说。“我”收养过许多流浪猫,其中一只却担负起保护“我”全家的责任。

 

巨魔桥

Troll Bridge

这篇曾经入围过世界奇幻奖(World Fantasy Award)候选。是一篇略带伤感的小说。吃人灵魂的巨魔在作者笔下并不可怕,却透着一股神秘而悲哀的气息。

 

金鱼池杂记

The Goldfish Pool and Other Stories

这严格来说不是一篇奇幻小说,但主角是一位奇幻恐怖小说作家,他的热销作品将被改编成电影,于是他来到了好莱乌,开始了一段讽刺的经历。

 

芬奇小姐失踪案记实

The Facts in the Case of the Disappearance of Miss Finch

有没有去看过地下马戏团的表演?这一篇将带给你一次难忘的经历。

 

我们可以给你批发价

We Can Get Them for You Wholesale

本篇的主角是一个喜欢从讨价还价中获得乐趣的人。不过他没有想到雇佣杀手杀人也可以侃价,可以有批发价。但是这一次讨价还价的结果却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天堂谋杀案

Murder Mysteries

创世之前,整个天堂中的天使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新世界忙碌。但是有一位低阶天使遭到了谋杀。这个故事借一个路人之口说出,更添加了神秘色彩,也更发人深思。

 

雪,玻璃,苹果

Snow, Glass, Apples

看到标题你有没有联想到什么?这一篇我可是被骗了很久,快结束的时候才明白过来。

 

另外有几篇虽然还称不上一篇完整的小说,只不过是一个概念,但仍然能给你带来阅读的乐趣。例如《尼古拉斯是……Nicholas Was…)》才短短几行,读完之后,不禁会对圣诞老人产生怜悯之情,虽然“圣诞老人”,或者“桑塔·克劳斯”这两个词根本没有出现,但你也知道尼尔说的是什么。

 

这本集子的标题“烟与镜”的含义是,魔术师靠镜子与烟雾来表演,镜子能映照出实像,而45度斜放的镜子会让你看到假象,让你以为你所看到的是真的,这个概念在若干篇里都有出现。小说都是镜子,用来反映这个世界,而奇幻小说也是镜子,是魔术师常用的45度斜放的镜子,甚至是凹凸不平的变形镜,它们可以告诉我们一些事情,一些平时看不到的事情。读完所有的故事,你是不是也会看到一些平时看不到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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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降临的黑暗(The Darkness That Comes Before)

曾经降临的黑暗(The Darkness That Comes Before

评论:Victoria Strauss

 

 

撰写书评最有益的地方之一在于遇到新的声音——不是已经成名的作家,但他们的书你以前还没读过(尽管那也可能非常精彩),而是崭新的作者,而你知道自己会乐于追随关注他们的职业生涯。读斯哥特·拜克(R. Scott Bakker)的首部小说《曾经降临的黑暗》时,我有一种发现新东西的感觉——但不得不说有一定程度的失望,因为这部迷人的、时而灵光闪耀的书描述过于冗繁,而且有点自我纵容。然而,这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开端,很有可能成为一部值得注目的史诗奇幻三部曲。

 

在那个世界里,一场由逆神(the No-God)摩各(Mog)的追随者们发动的大动乱(Apocalypse)之后两千年,印里斯(Inrithi)教会中的一名高阶教士号召向法宁(Fanim)发动圣战,法宁这一民族信奉印里斯教的一种异教变体,他们的法师操行一种可怕的法术,是印里斯诸王国中的学院法师们(Schoolmen)无法理解的。千百年来,法宁控制着希墨(Shimeh),印里斯教“后先知(Latter Prophet)”印里·瑟耶努斯(Inri Sejenus)的圣城;现在是将它夺回来的时候了。

 

圣战的军队开始在莫蒙城(Momemn)聚集,这是一支空前的部队,由虔诚的人们组成,但也是印里斯高层长期恶意权力斗争的焦点。同时五个完全不同的人被拉扯到一起:巫师兼间谍诸萨斯·阿凯米恩(Drusus Achamian),他被上司派来搜集信息,打探关于印里斯教会与一个巫术学派的奇怪结盟;艾丝米耐(Esmenet),一个跟阿凯米恩相恋的妓女,她知道阿凯米恩处于危险当中,并想要向他示警;锡耐(Cnaiür),希万迪族(Scylvendi)的野蛮人酋长,他是个非常严酷无情的人,为了过去的一件错事而背负着内疚;瑟薇(Serwë),原本是个小妾,后被锡耐当作战利品夺取;还有阿那苏林伯·凯胡斯(Anasûrimbor Kellhus),敦严教(Dûnyain)僧侣,也是古代国王的后裔,他正在搜寻自己的父亲。敦严僧侣从小培养智力,通过对修行理念的绝对理解来进行训练,使得他们能够准确无误地预计结果;在一段较短的时间内,他们具有预见的能力,能够完全掌控周围事件的发展,任意操纵他们周围的人的心智。凯胡斯毫无感情,毫无偏见,比任何一个人类都接近超人,而他的一部分天赋就在于没人能察觉到这一点。只有锡耐,在年轻时,他曾遇到过象凯胡斯一样的人,他明白凯胡斯是什么样的角色,并能够抵抗他。

 

同时,一股非人类的势力正开始涌动:“商议会(the Consult)”是一个神秘的集团,由一群将军与巫师组成,他们曾唤醒逆神摩各,引发了大动乱。“商议会”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消失了很久,以至于除了象阿凯米恩这样的“委令派”(Mandate)巫师,几乎没人相信它仍然存在。但是阿凯米恩惊恐地发现了证据,表明“商议会”不但遍布各地,活动频繁,而且以某种方式介入了圣战。预言中的第二次大动乱(Second Apocalypse)即将到来了吗?

 

《曾经降临的黑暗》中有着极其复杂的文化背景,大量的人物,还有众多异国风格的人名,地名,术语和概念。拜克并不迁就他的读者,在极为简略地解释了一下他设定中众多陌生新奇的细节之后,便直接进入故事。幸好书后有一个专用名词表,对所有派系,宗教和民族作了概括性的描述;尽管如此,阅读最初几章感觉有点像在一座陌生的城市中探索道路,而你对这座城市的语言所知甚微。大量细节描述,主视角角色冗长的内心独白以及许多难以理解的对话,所有这一切读起来非常优美,但常常绕了一个大圈子才说清楚意思,因此使得晦涩的叙述变得更加繁冗。这些修饰润色显然是精心进行世界架构的产物,当然增进了结构和气氛——但是太多了,牵制了情节的步伐,阻碍了故事的流畅发展。跟许多三部曲中的第一部一样,从某方面来说,《曾经降临的黑暗》也仅仅是个前奏——聚集起主要角色,展开主要场景,说明有哪些危险。这些线索渐渐交织到一起;在小说的结尾,人物们才刚刚开始履行他们更为重要的任务。对于注意力集中时间较短的读者来说,或者对于那些不愿迁就拜克的叙述性风格的读者来说,要克服的东西也许太多了。

 

然而比较坚定的读者会发现这是很值得的,因为一旦你在故事当中找到落脚点,这真的是个吸引人的故事。各种元素也许听来很熟悉——古老的邪恶,威胁世界的大动乱,不协调的伙伴——但是拜克以令人惊讶的方式将它们实体化,不同寻常的设定让人想起美索不达米亚的古文化,非传统而性格丰富的人物,还有许多巧妙变化的场景——包括复杂的宗教背景,情节就是在这一背景下发生的(我肯定很多读者会把印里斯教与伊斯兰教相比较——这是由于受封面上看起来略有点象阿拉伯风格的图案所影响——但其实它更倾向于让人想起发起十字军圣战的那种信仰),还有敦严教的哲学,其中带有含糊的尼采哲学的训律,为这种赋予信奉者们超人力量的教义提供了非常令人信服的基础。

 

拜克还为巫术提供了一种有趣的解释,它是对世界的暴力损害,与神圣的教会相抵触。虔诚的印里斯教徒把巫师们当作亵渎者;巫师们(他们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将他们自己当作罪犯,凭着附着在手上的罪恶印记,他们可以互相指认出对方。史诗奇幻往往对于魔法的社会政治含意探究得不够,常常只是将巫术植入文化当中,如果没有魔法,这些文化也没有什么不同;但拜克显然对此有所考量,不仅令人信服地描绘出魔法如何成为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描绘出社会如何必要地限制和控制魔法。

 

如前文所述,人物性格非常丰富,但是偶而有点失控(有些人物有着过多的背景故事),偶而也有不大够的:尽管大量笔墨被用在两位女性主角的丰富细节上,跟男性主角们相比她们还是要无趣得多(特别是瑟薇,在这一系列的后续作品中,她显然将会扮演重要的角色,但是在这儿,她只不过是个哭哭啼啼的家伙)。但是对于其他主要角色的描绘非常出色,甚至连次要人物都生动而独特。锡耐刻划得尤其好,矛盾对立的层面互相结合,造成了内心的翻腾和自责——愤怒与悔恨,残酷与感知,无情的暴力与微妙的智慧——尽管在书中他干下了种种残暴的行为,但是很奇怪,他始终令人同情。而凯胡斯是这本小说最成功之处。他真的几乎超越了人类,毫无情感,纯粹的智力,绝对的纯洁——不是说没有错误或者罪过,而是因为他全然置身于人类习俗与传统之外,超越了人类意识中的善与恶。如此一个角色并非完全难以相信,或者完全令人讨厌——实际上,他既可信又可理解——这一点证明了拜克的写作技巧。当然,凯胡斯确实有弱点:比如他对某些事情的判断是错的,而且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他所受的训练唯一无法控制的情况。我怀疑随着故事的展开,这会非常重要。

 

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瑕疵,《曾经降临的黑暗》是一部引入注目的原创作品,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系列的开端。对于那些乐于接受挑战的读者,或者要寻找那些试图超越典型描述与情节的史诗奇幻,这本书很值得找来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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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之记忆:玛拉兹英灵录(3)

冰之记忆:玛拉兹英灵录(3

Memories of Ice: A Tale of the Malazan Book of the Fallen

 

评论:William Thompson

 

 

如果有什么作品值得被冠以史诗的美誉,那就是斯蒂文·艾里克森(Steven Erikson)的书。宏大的规模与想象力,跨越诸多大陆与文化,堪比任何奇幻文学当中所能找到的多元性、多样性,艾里克森欣然凌驾于当前和以往的军事奇幻作家之上。在单一一本书中就拥有相当于通常一部三部曲或者两三部三部曲的故事情节,事件的发生如此充满动感,如此引人注目,如此具有戏剧性,以至于读者对于鲜活的人物与故事的情感都快要过载。他不仅成功地将激烈的戏剧冲突通过一群可爱但往往致命的战士表现出来,而且呈现出包罗万象的美丽景象,在广阔的场景中揭示讽寓。就如同迷道(Warren)中的迷宫一样蜿蜒曲折,或者如同阿扎斯之屋(House of Azath)的入口一样隐蔽。在这个世界中,诸神有时会步入人间,记忆不管如何遥远,如何脆弱,如何被忘却,总是会追随折磨着现在与将来的人物,这是一片既恐怖又令人惊奇的国度,一个简单善意的举动会导致今后数千年的劫难,或者完全预料不到的报应。如果给艾里克森作品的庞大规模作一个类比,作者对于奇幻文学的塑造,就像自然界塑造一座山,形成沟壑结构的剧变,建造如此一座不朽的大厦,在其他欠缺天赋的作家手中,定然会被自身的巨大重量压垮。在架构世界方面,自从托尔金(Tolkien【译注:指《魔戒之王》的作者JRR Tolkien】)之后,我们还没有见过能够如此有力而丰富多彩地将神话传说转换为虚构历史。

 

在《月之花园(Gardens of the Moon)》结束时,吉纳贝其斯(Genabackis)大陆饱受战争蹂躏,《冰之记忆》又回到了那里。达鲁吉斯坦(Darujhistan)街头的冲突在致命而混乱的魔法释放达到颠峰时中止,燃桥支队(Bridgeburners)剩下的队员们从佩尔(Pale)的灰烬与达鲁吉斯坦的冲突中走出来,重新加入现已被放逐,成为叛军的杜吉克·渥涅姆(Dujek Onearm)的部队。原先敌对的人们已经组成了一个不稳定的联盟,但往往互不信任,这一联盟是为了对抗南方新出现的一个险恶威胁:帕尼昂·铎明(Pannion Domin)建立的国家。它通过火与剑传播一种热切的新信仰,在其进军的道路上将吞噬一切——这一新的信仰及其信从者组成的狂热军队靠吃人维生,他们吃反对者,同样也吃自己人;救赎是通过杀戮;灵魂的净化由毁灭与苦难达成;重生则伴随着死亡的时刻——这一新的信仰和它的狂热军队不仅对自由城邦和吉纳贝其斯的各个种族与文明构成了物理上灭绝的威胁,一神宗教也对各种与法提德(the Fatid),上古宫位(the High Houses)和龙之套牌(the Deck of Dragons)相对应的古老诸神构成了威胁。威胁着毁灭整个大陆的冲突不仅仅使得不同种族的人联合起来对抗共同的敌人,而且还将游牧的利维(Rgivi)族,巴贾斯特(Barghast)战士和穿戴甲虫状盔甲的摩朗斯(Moranth)部落联合到一起,这一斗争最终还将使得所有上古种族卷入进来——提朗·伊玛斯(T’lan Imass),凯钱·撤玛拉(K’Chain Che’Malle),贾格特(Jaghut)以及提兹·昂迪(Tiste Andii)——还有上古诸神也将介入,这一切都是为了对抗一个神秘的先知,以及一个远古的敌人暗藏的阴谋,这个敌人被称为堕落者(the Fallen)或者残神(Crippled God),他是一个被锁链困住的古怪神祗。

 

以荷马史诗般的规模与视角,艾里克森在一个宏大的舞台上编织故事与人物,不仅仅攫获了读者的注意力,更让读者深深为之吸引。攻袭卡普斯坦(Capustan)的刻画令人想起盲眼诗人的“特洛伊围城”,人物形象同样大胆而悲哀,行动中充满无尽的挣扎。诸神虽然扮演的角色迥异,却都威严庄重。珊瑚城(Coral)决战震撼人心,英雄与敌人一起倒下(跟马丁【译注:Martin,指冰与火之歌(A Song of Ice and Fire)的作者George R.R. Martin】一样,艾里克森不会笔下留情)。但是除了丰富生动的语言与描述,对动作与激烈战斗无可比拟的掌控能力,对于人物的感情,以及恢弘神奇的想象力,真正令作者的作品与众不同的是,那些次要的、切合主题的元素在所有战斗行动与明显的奇幻特征之下流畅地运作,如果你仔细去听,可以听到其中的暗喻与寓言,这些在作者纷繁复杂、鲜活浩大的情节中存在的深层次智慧很容易被忽略。关于损失与救赎,宗教信仰与爱的牺牲,身份,英雄主义及其对人类的意义,交织在含有隐喻意义的野兽,单眼盲瞎的人与神,以及既能抚育滋养也会造成毁灭的母爱之中。肢体可以残缺,然而残废并不一定会使精神与心灵扭曲。整个故事当中,存在着一种深刻持久的人性,无法将其简单地以二分法归类为善与恶,对与错,即使当刻意去分辨的时候也是一样。每个角色都在各自的负担、损失与欢乐当中挣扎,有些信心坚定,有些随波逐流,而其体现方式各异,就如同作者刻画的人物一样多种多样。最后,这部作品有意识地向着史诗感靠拢,而史诗的特征要求有悲剧与英雄主义,作者真正抓住了这一类型的最初意向,而不是简单地模仿其风格与内容,然而,在叙述当中也掺入了大量幽默,如同在现实生活中一样,平衡抵消这一富有挑战性的浩大故事中巨大的悲哀、痛苦,有时甚至是残酷。

 

无疑这是本年度最好的书之一。斯蒂文·艾里克森将新生命注入了最具古老传统的小说类型之一,真正掌握并重新诠释了希腊与北欧神话的灵魂。比较而言,几乎所有其他提出类似诉求的作品,即使它们没有曲解文字含义,也都显得略逊一筹。作为一个读者,如果你寻求的是一本内容含量与页数相称的书,或者是除了故事吸引人之外还足够复杂的奇幻小说,那么你的搜寻可以结束了。跟《月之花园(Gardens of the Moon)》和《死宅之门(Deadhouse Gates)》一样,《冰之记忆》提供了所有“史诗”这个词所要求,然而往往难以达成的价值。读一读就会被它折服,不仅仅是由于故事本身始终惊悚而有趣,而且还因为它充满了智慧,戏剧性的叙述伴随着生动丰富的视觉效果,是一部名副其实的史诗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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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宅之门:玛拉兹英灵录(2)

死宅之门:玛拉兹英灵录(2

Deadhouse Gates: A Tale of the Malazan Book of the Fallen

 

评论:Neil Walsh

 

如果你寻求的是低热量快餐奇幻,这本不是。如果你寻求的是多重风味与质地,新奇刺激得令眼睛流泪,心跳加速,脑子在脑壳底下象翻筋斗一样旋转,我知道市中心有家泰国餐馆。或者,如果你想在读书当中找到类似的东西,赶紧拿起斯蒂文·艾里克森(Steven Erikson)的新书吧。

 

对于那些看过并且喜欢《月之花园(Gardens of the Moon)》的人来说,你当然不会希望错过《死宅之门(Deadhouse Gates)》。对于那些觉得《月之花园》过于复杂,过于庞大,主线人物太多的人,在《死屋之门》中仍将会有相同的体验。对,这是续集;对,它接着第一本结束的地方开始;对,读过第一本会让阅读第二本更容易。熟悉第一本中的事件会使得本书中一些人物的动机和背景故事更加充实,但那不是必需的。而且实际上,你也许会觉得在最初几章,读过第一本根本不能给你带来真正的益处。《死宅之门》完全是一个独立的故事,尽管绝对不是一本读起来轻松的书。然而它非常值得尽力去读。

 

为了让你有个概念它有多复杂,我试着尽量简洁地总结一下情节:

 

女皇拉辛(Laseen)决定宣布处于吉纳贝其斯(Genabackis)战役中的精锐燃桥支队(Bridgeburners)以及整个第9军团【译注——因为第2军团,疑是评论者疏忽】为叛徒,燃桥支队的卡拉姆(Kalam),提琴手(Fiddler)和索瑞(Sorry)【现在以阿普赛拉(Apsalar)的名字出现】,还有在达鲁吉斯坦(Darujhistan)街道中讨生活的克罗克斯(Crokus),他们从吉纳贝其斯所在的大陆行进到了“七城”地区(The Seven Cities),开展一项秘密任务。卡拉姆曾经是效忠帝国的杀手集团“利爪”(the Claw)的一员,他发誓要杀死邪恶的拉辛,玛拉赞帝国的女皇。然而卡拉姆和他的朋友们很快意识到,他们闯入了一场七城地区当地人的宗教起义当中,那是一场类似于圣战的种族清洗。起义爆发之后,玛拉赞平民就成了折磨与杀戮的对象。希萨(Hissar)是七城之一,柯坦(Coltaine)是希萨的军政指挥官,他着手护送一批数目不断增长的玛拉赞平民和贵族前往亚仁(Aren),那儿是大陆上唯一一座仍在帝国掌握中的城市。麻烦在于,亚仁位于数百里之遥,需穿越沙漠与河流,穿越鬼魂游荡的荒地。柯坦试图依靠帝国第7军团的余部和他自己的若干个威坎(Wickan)骑兵战士部落,将四万五千难民带往那里,同时,一支巨大的、崇拜旋风女神(Whirlwind)的狂热信徒军队——包括一些加入其中的玛拉赞叛军——一路劫掠骚扰他们,一旦柯坦处于某种薄弱状态(例如试图渡过一条危险的河),就发动猛烈的攻击。

 

就在旋风起义爆发之前 ,帝国史官杜伊克(Duiker)和第7军团仅存的骨干法师柯普(Kulp),正准备前往希萨,营救被流放的希勃里(Heboric)(他是一个没有双手的人),他以前曾是史官以及野猪之神分纳(Fenner)的牧师。希勃里,费莉辛·加诺斯(《月之花园》中帕兰·加诺斯最小的妹妹)和伯丁(Baudin),一个凶狠的大个子,而且显然在其外表之下还隐藏着什么——他们三个都被流放至一座魔法受到压制的岛上。杜伊克回去加入柯坦那儿被称为“链子上的狗群”的大批难民,而法师柯普和一小队陆战队士兵坐船出航,结果却被困在了一个远古迷道(Warren)中(迷道是某种平行的魔法位面,可以从中导出魔法)。

 

同时,伊卡瑞姆(Icarium)(他属于永生的贾格特族)和他的伙伴玛坡(Mappo)(撤尔族)——他们都是人形种族,但非人类——在七城大陆上游荡,为了伊卡瑞姆永恒的追寻,追寻他的过去和他的记忆。然而玛坡有另一个任务:试图秘密地阻止他的朋友达到其毕生目标。但有关旋风女神的一些状况不断引诱着伊卡瑞姆接近他想要找的东西。而且独行者(Soletaken,可以变身成动物的人)和第伏(D’ivers,可以变成多只动物的变形者,例如变成一整群狼,一大堆老鼠或者蜘蛛)也都受到了它的吸引。

 

我发现我才刚刚讲了个开头,要让你了解整体比我想象的需要花更多时间。但我想你已经有点概念了。有许多事情同时发生,许多人物参与其中。这是个纷繁纠缠的故事,有着复杂的人物和深刻的涵盖,有些读者无疑会觉得受不了。象《月之花园》一样,《死宅之门》是一部具有挑战性的作品,甚至有时候处于弄巧成拙的危险之中,实际上,整套10本的玛拉兹系列都是基于同样的理念。但如果你能紧跟上节奏,它肯定是一部有趣的作品。字里行间激起了读者的各种感情,尽管你不时发现自己搞不清究竟怎么回事,但没有一刻是枯燥的。

 

虽然距年底还有几个月,我想我可以肯定地说,《死宅之门》是2000年最佳奇幻小说之一。它在我个人的三甲之列【同在其中的有Guy Gavriel Kay的《帝王之王》(Lord of Emperors, 塞伦庭壁画(The Sarantine Mosaic)之二,和Paul Kearney的《第二帝国》(The Second Empire),神之君王(Monarchies of God)之四】。艾里克森显然成功地塑造了引人入胜的复杂情节,构建的世界具有历史感,故事也很有深度。他也提供了一些难忘的角色,每一个都颇为复杂(艾里克森总是努力表现矛盾的心理状态),这使得他们跟真人无异。

 

《死宅之门》的结局出人意料(至少我如此认为)。这个结局也使得这部小说足以独立成章——这一部分故事中各个情节支线在结尾处得以完美地结束。然而我肯定不是唯一热切期望这一系列继续下去的人,我们希望在玛拉兹英灵录的下一个故事中回到吉纳贝其斯的各种事件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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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花园:玛拉兹英灵录(1)

月之花园:玛拉兹英灵录(1

Gardens of the Moon: A Tale of the Malazan Book of the Fallen

 

评论:Neil Walsh

 

 

《月之花园(Gardens of the Moon)》目前已由Bantam公司在英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出版。斯蒂文·艾里克森(Steven Erikson)最近还跟德国一家出版商签订协议。然而,北美的读者还得从国外定购才行——直到某个机灵的出版商嗅到艾里克森的才气。【译注——美国将于20046月出版发行】

 

根据和送评样书一起发来的促销资料,作者花了六年在这个计划上。而结果显示这些工作没有白费。他创造了一个详尽丰富的幻想世界,不在你可能见过的任何一个之下。你会很高兴没有生在那个世界,但是它又如此引人入胜,让你爱不释手。

 

这本小说中包含了如此多的事件,甚至要写一个剧情摘要都很难。概括来说(这么说并不很确切):玛拉赞帝国(Malazan Empire)在横跨大陆的大扩张中,遭遇了月巢(Moon’s Spawn)的抵抗,这是一座漂浮的堡垒,其中居住着一个古老的魔法战士种族,他们跟各个自由城邦结盟,对抗帝国。同时,帝国内部存在着困难,因为有些帝国军队更加效忠他们的指挥官,而不是女皇。并且,出于某些原因,诸神也卷入其中,尽管他们的动机可能是什么一开始并不太清楚……

 

这是那种很难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的故事。你也许觉得说是一系列深浅不一的灰色比较合适,但整体来说似乎相当灰暗。我甚至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有好人,然而许多恶人却相当令人同情,而且所有角色都很有趣,值得关注。

 

很明显,艾里克森为他的世界设计了庞大的历史背景,而他给我们看的仅仅是冰山一角。而且除了世界的历史之外,还有角色的历史。从一开头,读者就毫无疑问地知道,这并不是开头。

 

书的前面几章压抑,黑暗而血腥。在最初的几页中,读者被投入了魔法战斗之后的场景,极端邪恶,极端混乱。痛苦,折磨,淤血,苍蝇。还有成堆的尸体。令人作呕。涉及魔法的战斗有可能会变得非常可怕,艾里克森成功地奉上了一幕大规模杀伤的恐怖场景。

 

但血腥和恶心并不是全部。其中也有某些神秘因素,由此,我们置身于故事当中,有一阵子都不大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大量斗篷与匕首之类的元素,间谍探察间谍,有时候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是站在哪一边!(故事的后半部分,在达鲁吉斯坦(Darujhistan)城中的那部分,让我想起费斯特【译注——指Remond E. Feist Rift War Saga”的作者】的一些作品——尤其那些多姿多彩的人物。)

 

这是一部令人惊奇的开篇奇幻小说。世界非常真实生动,各个角色都是让你愿意花时间去了解的人物。世界历史极其复杂,其时间跨度达数十万年。人物历史和互动同样复杂而有趣。当然,这种复杂性也可以被认为是此书的最大缺陷。有时看上去似乎实在太复杂了。

 

毫不意外,这只是玛拉赞衰亡录的第一部。计划中有十本书——等等,先别跑开。听我说完。计划中这一“系列”有十本书,但每一本都将是独立的故事,按照时间顺序,通过贵族世家帕兰(Paran)家族的三位成员而串联起来,每位成员都在玛拉赞帝国的历史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在这一本中,加诺斯·帕兰上尉(Captain Ganoes Paran)扮演了关键角色,他刚被分配了新的职务,当天就在一条小巷中遇刺。当然,实际上他的介入远不止如此,但……读起来看吧。)

 

我想你会有疑问,“真的吗?这是一部独立的小说?”

 

好吧,实事求是地说,这不是十本一系列连续作品的第一部,这是一套又长又复杂,而且引人入胜的系列书。市场中已经充斥着大量奇幻系列小说,但这套书——根据这第一部来看——有潜力成为独具特色的作品。

 

作为一个系列的第一部也好,或者仅仅是它本身也好, 《月之花园》当然都是一本值得读的书。故事基本上是独立的,诸多问题得到了解答,间谍也差不多都搞清了谁在监视谁,为了什么原因,玛拉赞帝国历史的一个篇章或多或少得到了总结。然而显然还有一些为续集作的铺垫(预计可在20006月看到下一本【译注——这一系列的第二本Deadhouse Gates已于20009月在英国发行】)。在这个世界中,还有那么多的材料可以用来写作,我毫不怀疑,艾里克森凭借这本书,已经牢固地建立了他作为奇幻作家的职业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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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梨之歌(Song of Kali)

迦梨之歌(Song of Kali

评论:Wayne MacLaurin

 

几年前,我试着阅读《迦梨之歌》。在看了四十多页描述加尔各答是如何令人厌恶之后,我放弃了。

 

最近,托尔(Tor)出版社重新发行了大平装版本的《迦梨之歌》。数年来,我一直听到人们推荐这本书,说它也许是丹·西蒙斯(Dan Simmons)最好的作品,我想我该再试一下。西蒙斯的其他作品一直很精彩。《腐朽的安慰(Carrion Comfort)》是我读过最恐怖的小说之一,而他的海佩里昂(Hyperion)系列简直太棒了。

 

不过《迦梨之歌》仍然还是大篇幅描述了难以置信的丑恶。但这一次,我读懂了。关键在于,只有在一个如此丑恶堕落,如此彻底没有希望的城市中,丹·西蒙斯所塑造的恶梦才能产生并找到其生存的活力。

 

《迦梨之歌》叙述了一个美国出版发行人罗伯特·鲁扎克(Robert Luczak)经历的恐怖事件,他被派往印度去寻取一篇稿子。这篇稿子应该是一个著名诗人的最新作品,这个诗人在数年前消失,并被认为已经死亡。然而,在他到达加尔各答之后,鲁扎克被迅速卷入一系列怪异的事件中,导致了他与崇拜死亡女神“迦梨”的教会接触,并了解到释放这一邪恶女神到人间的计划。

 

很快,随着他越来越深入地涉入围绕着诗人达斯(Das)的谜团,事情从单纯的奇怪转变为绝对的恐怖。随着这趟旅程越来越黑暗,我们开始理解小说开始章节的目的,为什么要描述加尔各答“太过邪恶,甚至不应该存在。”

 

西蒙斯所讲的故事是我读过最可怕的之一。西蒙斯的文笔绝对出众,他以一种难以形容的方式成功地传达了人物和小说设定中厌恶,无望和极端恐怖的感觉,

 

很少有一本书会让我不安。《迦梨之歌》做到了。这种书让你一边读一边不安地扭动。这是一个令人痛心的故事。因此,如果你有机会,就读一读这本获得“世界奇幻奖(World Fantasy Award)”的作品。它很值大平装本的价格。只是记住,当你坐下来看的时候,把灯开着;随着阅读你会深深地进入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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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圣骑士(Paladin of Souls)

自从数年前被《麦尔斯·弗克斯根(Miles Vorkosigan)》系列吸引住之后,我就成了洛伊斯·麦克马斯特·布约德的拥护者。她讲故事的方式很有趣,不仅有迷人的人物,而且当故事需要的时候,也有能力写动作场面。我相信她也能写奇幻,而她通过《查里昂的诅咒(The Curse of Chalion)》证明了这一点。现在,她写了一本可以算是续集的书,叫做《灵魂圣骑士(Paladin of Souls)》,并且再一次完美地融合了她的写作技巧。

 

伊丝塔·迪·鲍西亚(Ista dy Baocia)是查里昂(Chalion)女王和她新婚丈夫的母亲,她的生活充满了混乱。她嫁入王室家族并生育了两个孩子,王室家族蒙受的诅咒现已被化解,但她还是有一点轻微的精神失常。在诅咒笼罩期间,她能看到恶魔【译注——也许是写书评的人疏忽,《查里昂的诅咒》中没有提到过恶魔,只是说她能看到鬼魂,并能识别受神眷顾的人】,有时还能看到“五神”本身,但没人相信她,认为那是诅咒的结果。即使现在,他们都还提防着她,确保她不会从城墙垛上跳下去自尽。她的儿子死了,女儿为了统治国家而不在身边,其他所有人都无时无刻地监视着她,她感到非常窒闷。她决定利用女王母亲的身份,假托为了祈求一个外孙,去进行一次朝圣,造访各地的圣迹。当然,私下里,她只是想远离所有人,更重要的是,远离她的记忆。

 

她带着很少的随从人员就出发了,但她发现其他跟她一起来的人有自己的目的。她的小队撞上了一群从北方邻国来的约克那(Jokonan)士兵,被俘虏了。救兵来得非常蹊跷,因为将她拖上自己马背的那个勇士却另有隐情。神赋予她的能力回来了,她也必须作出决定,是否要做个真正的灵魂圣骑士并履行职责。

 

说《灵魂圣骑士》是《查里昂的诅咒》的续集,仅仅是因为事情发生在前一本书之后。伊丝塔是《查里昂的诅咒》里面两个主要人物的母亲,她在其中却没有起到显著的作用。除了跟诅咒有关,这是一个相对未发展的人物,布约德将其重新拾起,并赋予她生动的形象。读者可以看到她从前为什么发疯,为什么她还是被认为有轻微的精神失常。但我们也能看到她的内心思想,为什么她会是这样,有时候她如何能利用这一点获得好处。当某人被神眷顾,此人并非不受各种影响。伊丝塔四十余岁,家族中大多数人都死了,她的女儿离开去统治国家,她感到很厌烦。她也是知道所有发生过的事情真相的人之一,也知道她的家族如何尝试,花了多久才消除诅咒。整本书从她的视角来叙述,因此读者也可以看到她对于周围事件和人物如何反应。

 

然而伊丝塔并不是唯一一个精彩的角色。书中所有人物都是立体的,除了一些没有必要的。莉丝(Liss)是一个送信的女孩,伊丝塔将她列为旅行时的女仆(主要因为莉丝不把她当作一有机会就会自杀的精神病人一样对待)。她跟每个人都合得来,被拘于宫廷礼仪时则显得很不适应,但她愿意为伊丝塔做任何事。她的两个战士,弗尔达(Forda)和弗伊斯(Foix)忠诚有余,但也是有着各自情绪的人。布约德让他们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她给了弗伊斯很多事做,不止于一个普通士兵的任务。布约德的长处总是在于人物刻画,正是由于这一技巧,即使在故事叙述较缓慢的部分(有些过程似乎永远都完不了),也仍然十分有趣。

 

布约德缓缓铺开情节。正当读者认为故事朝着某个方向发展时,它却突然转向别处。故事一开始是关于伊丝塔的赎罪,虽然这是故事最终的重点,但这个过程同时也救赎了一些其他角色。我们关心这些角色,这使得小说更加出色。布约德保持故事流畅地发展,除了刚才提到的部分才稍稍慢下来一点,但私生子之神(Bastard)是一个有趣的角色,因此这一部分的节奏缓慢很容易得到原凉。

 

虽然本书是角色驱动发展,而非动作驱动发展,但有些重要事件显示出布约德也能够处理快节奏的行动。一切都描述得鲜活生动,虽然不时有大量的流血事件,却都不是太过分。有时候会有断臂残肢,但并不是太残暴血腥。我认为写得不是太好的是最后决战,稍许有点混乱,事件发生的场景从现实世界转向伊丝塔的内心,然后又转回来。然而总体来说,布约德完成得很出色,让读者沉浸在书中不愿放手。

 

写作风格简直是令人赏心悦目。这本书我读得非常慢,因为我陶醉于其中。她捕捉住人物温和的幽默感,以及情节中的超自然部分,几乎象是抒情诗。她的行文自《荣誉的碎片(Shards of Honor)》起就已成熟。不要急匆匆地看完《灵魂圣骑士》,而要去品味它。慢慢来,尽情地享受。

 

布约德的书我还没有读到过一本不好的(有些书稍逊一点,但仅仅是跟她其他的书相比)。这又是一部成功的作品。它应该也需要有一部后续作品(她正在写另一本关于查里昂的书),但也许她会表现得跟这次一样,然后转向另一个目标。不管布约德写什么,我都会等着。

 

(书评原文出自http://www.curledup.com/paladin.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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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方位空袭(Airborne All the Way!)

全方位空袭(Airborne All the Way!

 

【原著:大卫·崔克(David Drake)】

【选自:《魔法风云会集锦》】

 

地精队员笨蛋3号以他一贯的迷惘神情瞪视着地精工人们把一号气球解包。他挠了挠锁链甲的三角绷带,对气球队长狗蹲说,“我不明白,老大。”

 

狗蹲夸张地转动着她的眼睛,喃喃地说:“愿魔法给我力量!”她悄悄瞥了一眼,看洛克森妮是否在监视气球队长们有没有尽职。但是这个高级术士正忙于御龙队的工作,他们正把幼龙带到一堆炭面前。

 

狗蹲阴沉着脸瞪视她的四个地精队员。“好了,你们不明白的,还有?”她咆哮着说。“应该明白什么呢?我们升上去,我们扔石头下去。你喜欢扔石头吗,3号?”

 

“我喜欢咬他们,”笨蛋1号说。“我们能咬他们吗,狗蹲?”

 

气球兵团在一块高地上进行战斗的准备工作,鸟瞰着下方广阔平原上的敌人。使用白色魔力的敌方指挥部稳固地驻扎在后方。白色的军队直接按照进军的队形配置。溪谷和小山使得矩形的编队稍稍有些歪斜,但是这样的阵形还是比较精确的,足以令地精混乱的头脑发胀。

 

“但是老大,”3号说。“我们怎么才能再次下来呢?”

 

“下来是很容易的事!”狗蹲叫嚷着。“石头不比你聪明,它们也能下来,不是吗?嗯,应该说不是聪明很多。就让我来考虑这事吧,为什么不呢?”

 

“我真的喜欢咬他们,”1号重复道。他用黑乎乎油腻腻的前爪抠了抠一颗黑乎乎油腻腻的犬牙。“我们扔过石头后,能咬他们吗,狗蹲?”

 

狗蹲试图想象从气球上咬人的景象。她最多能够想到的只是一团模糊,令她头疼的程度更甚于看见下面平原上密集的白衣队列。“不准咬,除非我告诉你们!”为了掩盖她的无知,她说道。“哪怕一小口也不行!”

 

那一大堆炭已经准备点火。此刻,金属罩置于后方地面上。工匠们铸造了一个巨大的带角的头盔,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半球。炭堆两侧各有一个泥土的斜坡,这样,地精工人们就能把那个头盔抬到炭堆上方,并在时机来临时盖上去。

 

一号气球和二号气球分别在两侧解包,三个御龙人终于把幼龙赶到了炭堆前面就位。其他未充气的气球排成两行等待着。是该开始的时候了。

 

“好了,西奥博德!” 高级术士洛克森妮对随从她的初级术士说。那是一个研究魔力的专家。洛克森妮说:“开始工作,别浪费太多时间。我们已经比计划时间晚了四十分钟。如果我们不在午前发动攻击,马尔福加会烤焦我的皮。如果这种情况发生的话,我发誓你们不会有机会在一边窃笑。”

 

洛克森妮大步走到狗蹲和她的队员们跟前。气球队长试图象人类立正一样站直身子,危险地摇晃着。地精宽大的肩膀以及沉重的、布满牙齿的头颅将身体重心抬得太高,除非将臀部后倾,趾关节有效地紧贴地面。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洛克森妮问道。负责气球兵团的高级术士穿着带有红色条状锁扣的能量套装。红色是代表马尔福加的颜色。她的公文包相当名贵,是由雄性小蜥蜴显示性征的暗红色腹部皮肤制成。非常非常多的雄性小蜥蜴。

 

“是的,长官,百分之一百!”狗蹲说。她皱了皱眉。她不太精通数字。“百分之两百?”她以此作为第二种选择。

 

“是的,很好,最好是这样,” 洛克森妮说着把注意力转回对龙的魔力填充。

 

幼龙的大小跟奶牛差不多。这头野兽看来既没有很好的健康,也没有很好的心情。它的尾巴倔强地抽打着,尽管一个御龙人试图控制住这一端,同时另外两个抓稳幼龙的头。

 

初级术士西奥博德站在幼龙面前,一手执着一本书,另一手执一根红铜法杖。随着西奥博德拖长音调念颂,一阵魔法烟雾从周围的岩石飘出,注入幼龙。这个生物的轮廓柔和起来。

 

基本上是红色的魔力被紫色的斑点污染了。幼龙抖了抖自己的身子。御龙人被剧烈地甩开,但是他们都坚持住了。

 

笨蛋1号俯身向着狗蹲耳边刺耳地低语了几句。气球队长叹了口气,说:“啊,长官?”

 

洛克森妮跳了起来。对于地精来说,平静的声音是指你在隔壁的山谷里听不到。“什么事?”高级术士说。

 

“啊,长官,”狗蹲说,“有一些关于咬人的讨论。啊,我们能不能咬敌人,就是说,啊,就是说,能不能?”

 

洛克森妮真的很吃惊地瞪着气球队长。四名地精队员站在狗蹲身后,挠着自己,但是很显然都热切盼望着答案。

 

“你们要扔石头,” 洛克森妮很慢、很清楚地说。她试图依次捕捉每个地精队员的眼神,但是地精的眼神倾向于四处游移。

 

高级术士用脚敲打着高地的地面,她的脚上穿着露脚趾的鞋,鞋跟呈契形。“石头就象这个一样,”她说。“只是小一点。石头已经在你们气球的吊篮里。你们都明白了吗?”

 

他们没一个明白的。没有一个明白任何事情。

 

笨蛋3号再次挠了挠他的三角绷带。洛克森妮退避了一下。“那个穿着不舒服吗?”她说。“我是说锁链甲。”

 

地精队员猛烈地点点头。“是的,你说得太对了”他说道,并继续挠着。

 

“但她什么时候告诉我们关于咬的事?”1号嘶嘶地呜咽着对狗蹲说。

 

幼龙放了一个雷鸣般的屁。一股巨大的蓝色火焰把后面的御龙人抛出三十呎远,他的袍子都烤焦了。洛克森妮转过身时,不断注入的魔法烟雾停下了。

 

“对不起,对不起,”初级术士西奥博德一边合上书,一边紧张地说。“这里的魔力不纯,太多地下水——我们一定在一个蓄水层上。但她已经充足能量,准备好了。”

 

“那就继续吧,”洛克森妮阴沉地对剩下的御龙人说。

 

领头的御龙人在幼龙的耳朵边低声哼哼着,她的搭档在另一侧敲打覆盖着鳞片的喉咙。幼龙由于新获的能量而闪烁着光亮,俯身对着炭堆打个嗝,放出一个微弱的红色火球。洛克森妮皱了皱眉。

 

“快点,孩子,你能行的,”御龙人低吟道。“快,做给妈咪看看。快,甜心,快——”

 

幼龙伸出一只抓成钻石形的前爪,鼻孔里喷出两道暗红色的火焰。气焰撕扯着冲入炭堆,从每一个裂缝和罅隙中鼓起火焰。

 

御龙人不停大幅度牵引,前后拖拽他们所控制着的幼龙的头,以调节红色烈焰的方向。

 

地狱之火咆哮了近三分钟之后,幼龙筋疲力尽地往后一沉身。它看上去缩小到了片刻之前的一半大。两个正常穿着袍子的御龙人疲惫地咯咯叫着,引导龙站起身,走了开去。第三个御龙人在一边一跛一跛地走着。他披着从附近的骑兵团借来的号旗,代替袍子。

 

炭堆象深埋在行星地幔下的岩浆一样灼热发光。“快点!”洛克森妮命令。“我们别浪费了这个。开始行动,盖上它!”

 

盖盖子的人员由两名见习术士负责,都只有十来岁。在他们尖声的命令下,四个地精工人把横杆插进底座前后的凹槽里,抬起巨大的头盔。他们开始往前拖,顺着炭堆两侧的土坡向上。

 

进行搬运的地精是因为肌肉而被选中,并非头脑。哪怕最基本的智力概念这些搬运工的头脑也对付不了,如果他们有头脑的话。为了使他们沿着正确的方向移动,见习生们在两侧斜坡上领头的地精前面各画了一行呈八字形张开,带有爪子的脚印,使得他或她的脚正好可以小心地放进去。

 

扛着后面一根杆子的地精们同样把他们的脚完全放进这些足印中。直到确认脚完全放在了发光的红色线条之内,他们不会把重心放下。盖子的移动比乌龟之类的还要慢得多,更像是变形虫的速度。然而,它毕竟在移动。高级术士洛克森妮泄气地以手指敲打着她的公文包侧面,但地精工人们并没有更快一点。

 

领头的在到达土坡尽头最后一双足印时停了下来。搬运工们迟钝地站着,显然忘记了来自边上燃烧着的炭堆的热气与浓烟。

 

见习术士们转向洛克森妮。“对!”她喊道。“盖上它!马上盖上它!”

 

见习生们分别用不稳定的男高音和嘶哑的女低音命令道:“放下你们的杆子!”三个搬运工听从了命令。第四个迷惑地环顾四周,然后也放下了杆子。头盔叮当作响地落下来,虽然不稳,但还是落下来盖在了炭堆上。金属完全罩住炭,阻隔了外面的空气。

 

巨大头盔两侧闪烁着火光的角是管口。粗大的管子连上了角的末端。见习术士们把管子自由的一端分别卡进一号和二号气球的充气口。调节管子是很吃力的工作,但这项任务太复杂了,不能委托给地精。

 

洛克森妮亲自检查了与一号气球的连接,同时初级术士在另一边进行同样的检查。“好了,”她对在斜坡顶上急切观望着的见习生说,那个见习生一连好管子就爬上了那儿。“打开阀门。”

 

见习生转动角的顶端一个象飞龙形状的扳手,打开通气口,气体顺着管子翻腾,直冲向一号气球内部。气球开始充气时,高级术士走了开去。

 

气球是由海蛇内层的皮制成。这种材料不漏气,而且非常结实,巨人们在两层之间衬上金条,用锤子砸成薄片。

 

炙热的炭缺少足够的氧气使其充分燃烧,产生的气体注入气球,使气球膨胀起来,仿佛鼓起了生命力。地精工人带爪的手中握着的四根绳子绷得紧紧的。他们的工作就是在气球完全充满气并关闭充气口前,把气球保持在地面上。

 

“你们这些家伙!”洛克森妮对狗蹲和她的队员们说。“你们还等什么?马上进入你们的吊篮!”

 

狗蹲张开嘴想要解释说她正在等候命令。还没说出口就已经忘了她想说什么。“笨蛋们,”她只能说,“进入小船里。”

 

当五个地精登上柳条编制的吊篮,吊篮吱吱嘎嘎直响。气球已经充足气准备升离地面,在粗糙的铁框子里摇晃着,这个铁框把把它跟吊舱连在一起。一阵轻风自马尔福加的城堡拂下来,准备把气球兵团吹向下面平原上的敌人。

 

吊篮的地板上铺满了石头,大小跟地精的脑袋差不多。许多这样的投掷物都令人愉快地凿成锯齿状。3号拍了拍其中一块硅石,它带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尖头。

 

二号气球从头盔的另一侧升起,进入视线。它的形状象香肠,跟兵团中百分之四十九的气球设备一样。一号是稍占多数的气球型号之一,从侧面看上去,就象一个圆顶上再加一个小尖顶。白色略带粉红的海蛇皮被撑开来,衬着象锁链甲一样微微闪光的固定框。

 

狗蹲拿起一块石头掂了掂重量。一大块完美、沉重的花岗岩。一块地精能够真正投掷出去的石头,是的,没错。狗蹲曾经听说过有的长官试图用一些只要多看两眼就会碎成粉末的石灰石来搪塞下属,但那不是好心的老马尔福加……

 

“断开气流!”高级术士洛克森妮对她上方斜坡上的见习生命令道。她自己松开了入口的钩子。当一号气球开始摇晃时,管子被拉开,洛克森妮关闭了阀门。

 

“放开!”她命令地面人员。三个地精扔下了绳子。第四个继续抓着他的绳子,那是一个即使对地精工人来说都特别强壮的家伙。他的大脚趾可以反转,他把爪子深深扎进了高原上的石头里。

 

一号气球倾斜着升了起来。吊篮几乎是垂直的,指向紧抓绳子的地精。

 

“放手!”洛克森妮尖叫道。“扔下绳子!”

 

她用她的公文包击打地精的头部。他困惑地看着高级术士。

 

“放手!”洛克森妮重复道。“你难道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地精眨了眨眼睛。继续一边紧紧抓住绳子,一边牢牢扣住地面。一号气球在他上方摇摆着。

 

洛克森妮抬头看去。狗蹲往下看着她。气球队长仍然带着一种熟悉的迷惘神情。地精队员们或多或少垂直地叠在他们的队长背上。一阵风从错误的方向吹来,吊篮里的负载眼看着要乱七八糟地倒翻出来。

 

“你!”高级术士说道。“用石头砸这个白痴的脑袋。一块硬石头!”

 

狗蹲再次看了一眼她拿着的石头,断定这一块会有效,然后用它猛击拉绳索的地精。受害者的眼球向上一翻。他扔下绳子,仰面倒了下去。

 

一号气球朝着天空冲了上去,上升的同时调正了自身的角度。那个地精扔下的绳子抽打着缠绕住了洛克森妮的腰,拽着她一起上升。高级术士几乎不比吊篮底部的任何一块石头重,因此她的存在对气球上升的过程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狗蹲从吊篮的边缘看着洛克森妮,眨巴着眼睛。高级术士象一只系着绳子的金丝雀一样摇晃着,尖叫道,“拉我进去,你这个白痴!”

 

“我不知道你也一起上来了,长官,”气球队长后悔地说。她用指节狠狠敲打脑袋以帮助思维。“也许,我知道?”她补充说。

 

“拉我一把——”洛克森妮说。绳子并不是打了个节,只是胡乱缠绕着她,现在开始松脱了。洛克森妮以双手抓住它。她的公文包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飘摇着落下,长得很不吉利。最后,它在下面的岩石上裂成了碎片,这些碎片跟蜥蜴皮原来的大小也差不多。

 

狗蹲一下一下地把绳子拉进来,然后将高级术士从绳子上拖下来,托进吊篮里。洛克森妮保持双眼紧闭,直到她感觉到脚下是投掷石而不是空气。

 

“我们是不是……?”她说。她从轻轻摇晃着的吊篮边缘看出去。因为沉重的负载,一号气球仅仅在高原上爬升了数百呎。然而随着马尔福加以魔法招来的轻风将他们推向敌人的阵地,地面不断地倾斜着远离他们。

 

哦,魔力,”她说。“哦,魔力,魔力,魔力。”

 

“老大,”笨蛋2号说。“你还记得两周前我吃那只被巨魔们踩过的负鼠吗。”

 

是的,”狗蹲说。队里每个人都记得那事。

 

“嗯,我感觉又象那时一样了,”2号说。

 

他看上去确实有点苍白。至少他的眼球是。他摇晃得比吊篮本身要厉害一点,狗蹲想。

 

“这里你在哪儿找到死负鼠了,2号?”狗蹲问。

 

“我没有!”地精队员说,仿佛马上就要呕吐一样。他皱了皱眉,敲打自己的头,补充说,“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我没有。”

 

“哦,魔力,”高级术士呻吟着说。“我要怎么才能下去啊?”

 

“下去是很容易的事!”笨蛋3号明快地说。“就连石头都能下去!你也许比石头聪明得多,长官。”

 

高级术士洛克森妮再次沿着吊篮边缘看出去,然后在舱尾蜷缩成胎儿状。

 

“你们也吃过死负鼠吗?”2号问,语气对地精来说非常关切。

 

当高级术士担忧她的位置时,一号气球继续漂浮着。穿白衣的敌军队列现在几乎就在他们正下方。他们看上去不象应该的那样。他们看上去很小。

 

狗蹲皱了皱眉。她怀疑那些是不是真是她要用石头砸的人。

 

“老大,我们在正确的位置吗?”4号问。吊篮牵扯着绳索,倾斜了三十度。所有四个队员都倚在他们的头领同一侧。“这些家伙看来不对劲。”

 

“看到他们让我头疼,”3号补充说。“他们——”

 

地精们没有表示“矩形”的词语。即使是尝试表达这个概念,都使地精队员的眼球后面闪过痛苦的亮光。

 

在一阵模糊的红光中,狗蹲得出了一条生活的哲学:当感到怀疑的时候,扔石头。“我们扔石头!”她一边喊,一边言出即行。

 

地精们狂热地把石头抛下去——那么的狂热,以至于狗蹲不得不阻止1号把洛克森妮扔出去,他抓错了,差点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当狗蹲把高级术士从1号手中夺过来时,这个地精队员试图咬她——也许是1号的生活哲学——直到狗蹲敲打他,使他显出适当的尊重态度。

 

由于重心的不停移动,吊篮剧烈地来回倾侧。整个气球摇摇晃晃地向上升去,因为那些石头在作为弹药之前充当了压舱物。一号气球的队员们正享受着地精们穿着衣服时可以获得的最大乐趣(比他们脱去衣服后可以获得更多乐趣,任何人看到赤裸的地精时都可以想象得到)。

 

然而他们没有砸到地面上的任何人,地面正离他们越来越远。

 

当一号气球飘向敌人,他们密集的阵形象玻璃碰上了石头一样散开。那是恐惧的结果,不是真正的伤害。正如地精们没有气球的帮助无法飞行,他们无法击中一千呎下方的单个士兵。

 

这对狗蹲和她的队员来说,都无所谓。扔石头本身就是很值得去做的事;而且,不管怎么说,整齐的阵形崩溃成一片完全的混乱,这符合狗蹲对事情正确与否的判断。这个世界(这个概念不象对其他人,比如一个高级术士来说的那样清楚;但那毕竟是一个概念,地精的概念)喜欢混乱。在气球将要经过的路线一侧,穿白衣的弓箭手们徒劳地竭尽全力拉开他们的弓。这样的高度使得地精们很难击中地面上的目标,也使得地面上的弓箭手不可能够得到一号气球。箭划了个弧度落回地面,对其他白衣部队造成的伤害比地精投掷的石头还大。

 

马尔福加的微风继续推动一号气球往敌人指挥部的方向飘去。从吊篮上冰雹般落下的投掷弹停止了。

 

“老大?”4号说。“石头在哪儿?”

 

狗蹲仔细环顾了一下吊篮的地面。她甚至托起洛克森妮,洛克森妮轻轻地呻吟作为回应。

 

“没有石头了。”狗蹲说。

 

笨蛋3号挠了挠自己。“我以为有石头,”他迷惑地说。

 

“我们现在可以咬他们了吗,狗蹲?”1号说。

 

狗蹲再次沿着边缘看出去。她希望有另一个术士或者别的什么人告诉他们怎么办。

 

那儿没有。然而她还是检查了两侧以确定没有。

 

敌人准备好了对抗气球兵团的进攻。两组反气球投掷机很快被推到了一号气球与白色指挥部中间就位。队员们布置好机器,迅速把他们的高射武器调整好投入行动。

 

一个跟地精们扔的石头差不多大小的圆球嗖嗖作响地飞向气球,在二十呎外炸开,涌出一股白色的魔力。

 

“喔!”狗蹲和她的三个地精队员说。

 

微风徐徐吹动,把一号气球推向白色爆炸的地方。马尔福加在寻找爆炸的方位,他假设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刚才最后一颗炮弹打到的地方。

 

“哦,”笨蛋2号一边说,一边双手捂住肚子,“我们晃得越厉害,负鼠死得越久。”

 

果然,如果一号气球继续沿着原来的轨迹前进,下一发反气球弹就在它将要到达的地方附近闪耀。微风转了回来,继续把气球吹向下面的指挥部。

 

敌方炮手拼命转动扭矩柄。他们也试图抬高瞄准的角度,但是一号气球几乎在他们的正上方,投掷机不可能垂直发射。当一号气球在防守者视线中再次出现时,将在指挥部正上方。

 

笨蛋4号用肘推了狗蹲一下,指向紧紧蜷缩着的高级术士。“现在我们可以扔她了吗,老大?”地精队员问道。“我们都看得见,你知道,石头用完了?”

 

狗蹲噘起嘴,显出厌恶的样子。“不,”她最后决定。“扔石头好。扔术士不好。”

 

至少她认为那不好。然而他们应该要扔些东西。

 

“那我们能咬他们吗?”1号说。

 

笨蛋2号靠着边缘使劲地呕吐,发出很大的响声,就象他在永生难忘(即使是对地精来说)的负鼠事件之后所做的一样。

 

一大团黄绿色的东西随着加速投向地面。它比同样大小的石头要好认,因为微微泛着闪光。有那么一阵子,狗蹲以为这团东西会击中反气球投掷机之一。但是它粘到了投掷机队长,他向后倒在自己的武器上。

 

倾倒的投掷机向正上方投出了炮弹。尽管闪耀的白球以一根龙须之差错过了吊篮,但它穿透了上面气袋的一侧。

 

气球顶部随着一声巨响破裂了。爆炸的魔力排放出来,点燃气袋里面的气体,喷出一股五颜六色的火焰——氢气,一氧化碳和甲烷的混合物,都是可燃的,并且燃烧时耀眼而美丽。

 

“喔!”所有地精们愉快地说。2号表情特别高兴,再也不捂着肚子了。

 

前气球一号坠落了,尽管不象早些时候扔出去的石头那么快。气袋炸裂了,但是铁框仍然约束着牢固的海蛇皮,这种组合构成了一个很好的降落伞。

 

底下地面上产生了疯狂的恐慌。敌人的指挥官们意识到一号气球将正好降落在他们头上。

 

空气呼啸着划过吊篮,笨蛋1号看着过分软弱的敌方军官们,他们每一刻都在接近。他哀怨地问,“求求你,老大,我们能咬他们吗?”

 

狗蹲瞥了一眼洛克森妮——那里没什么变化——下了一个命令式的决断。“是的,”气球队长果断地说。“我们要咬他们。”

 

笨蛋3号用没有攀着吊篮边缘的那只手挠了挠自己。他打个手势指向高级术士,佩服地说,“嘿,能计划这一切一定非常聪明。她真是个天才,不是吗,老大?”

 

“她当然是的,”狗蹲赞同说,准备在撞击地面时跳入吓坏了的敌人当中去。

 

高级术士洛克森妮轻轻地呜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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